缄默废墟

偷吃贡品

2018.12.15

随笔扩写

那是个南方寻常的夏天,炽热的,潮湿的,风被凝固在凝胶般的空气里。我如此期待一场没有预兆的天降豪雨打湿我的衣物。我躺着翻个身就咯吱作响的上铺,闭上眼,雨滴和着空调运转的嗡嗡声在十一点二十分后的夜里一滴一滴敲响阳台的空心铁栏杆——当、当、叮当,清脆而优雅,心中古寺的梵音。

下笔写过的题目背过的知识在记忆翻新的洪流里逐渐褪色,只剩握笔的手、摞起的书,昏昏欲睡的午后与窗外南方永恒的绿叶与艳阳。与三两好友忙里偷闲,在树下仰望枝叶间吊着的扁桃芒果,放出等高考完绝对要把它们打下来吃掉的豪言壮语——当然,直到我们走上红毯在学弟学妹的呐喊中离开校园,再到冗杂无趣的毕业典礼结束,芒果扁桃们都好好地待在属于它们的枝杈上,继续它们的光反应暗反应呼吸作用,送走了我们,走向了我们见不到的成熟。

值日的那天,擦白板的工作占用了我本应趴桌会周公的时间,朋友一边听着我的抱怨—边附和,趁着物理老师没来偷偷在白板右下角画上他的卡通肖像。刷刷刷,整个白板上的数学公式,那些椭圆双曲线和函数通通在我手里消失不见。迎接物理老师的是光洁的白板和右下角他的简笔卡通画,全班同学憋着笑,看他朝卡通画点点头,然后继续如常拿起笔填满白板的空白。

不知不觉中又是黄昏将至。

于是我继续在记忆的旮旯角里翻翻找找,过去的一切仿佛别人的人生,我终于可以带着欣赏的眼光拂去其上薄灰,在点点滴滴的年岁细沙里淘金。

一次又一次的月考周测限时训练,在满桌试卷里翻翻找找试图找到老师正在讲评的卷子。六个风琴夹无法战胜我不愿整理的懒惰,最后属于英语化学数学的夹子塞的满满当当,尤其是英语,已经快要扣不上了,而语文物理生物的厚度相比之下真是有点可怜。班主任发的生物提纲上画满了荧光笔的长方形记号和我自己的涂涂抹抹。这几十张纸被我订在一起天天视若珍宝地翻看,在晚自习铃声尚未追上时和同学在走廊里互相提问抽背。本来只有两个人,但越来越多的人围过来加入背书行列,最终又变成多个两人一组分散在走廊的各个角落。

那份生物资料被我翻得破破烂烂,透明胶粘了一圈又一圈,如今结束了它的使命,静静躺在两千公里外的小房间里。

或许应该追溯更久远的过去。玉兰花开在十四中校门旁我们的值日区里。细长白嫩的花瓣在轮到我值日的那天如雨点散落,任凭我和别的值日生奋力挥舞扫帚也没法清理干净。直到上课铃响起,班主任踏着高跟鞋走下教学楼前的台阶,她滴滴答答的高跟鞋声回响在寂静的广场上。我们和她抱怨花瓣太多没法扫完,她笑意盈盈,答非所问:

“或许有一天书本上的知识你们都还给老师了,但仍会记得初中时的某一个清晨,你们在树下闻着花香,扫着无穷无尽的玉兰花瓣。”

于是便记了七年。

小学的记忆已经快淡忘殆尽了,唯一的片段是和好友走回家时,在公交站旁的奶茶店里点一杯台湾茉莉奶绿——我还记得它的名字,也还记得当时对于我们宛如天价的六块钱。那时候还走路上学,朋友在冬天的寒风里等我,我飞快跑下楼,路上一人一个茶叶蛋,不为别的只为暖暖手。

后来那些建筑都消失了,外公家也被夷为平地。很后悔没有最后去看看那栋老房子,三楼三零六,我在门口墙边画的花花草草,某次被关在门外无人应答的心急如焚,打开报箱能看见的新鲜牛奶,清晨五六点时送奶车开过,瓶子叮叮当当撞了一路。我的小房间没有空调也没有门,只有两个不属于我的大柜子,拉了个蚊帐就只剩个放拖鞋的落脚地了。25瓦的白炽灯照亮了可以说得上逼仄的小空间,我在这儿过了十二年。

或许逝去的东西总是美好的,此刻我竟是如此怀念。

来不及交的作业,删掉怪可惜的就扩写了一下,没想到居然扩了这么多伤春悲秋的东西。

结果还是有挺多想记下来的没有写,我还是睡觉吧不做秃头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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